白雪侠客

《病入膏肓》章十一 (增生)

*2、3/30

 

*关于枪与手术刀,两个冰冷物件碰撞而出的火花

 


  没想到后来你痊愈了,我却病入膏肓。

 

                                   ——凌远


 

 

章十一 增生

 

  做菜的人是凌远,李熏然如同以前在这儿吃饭的时候一样,自动自觉捡了碗筷跑到厨房准备把碗都洗干净。

  凌远挽着袖子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等下。”

  李熏然头都没回,只是简单地反馈了他,“恩?”,随即径直地扭开了水就要开始辛劳工作。

  见说话也没拦住他,凌远只好手快的伸手抓住李熏然先探过去的手,他站在李熏然的右边,洗碗池正好是在厨房的角落里,姿势有些别扭,凌远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批评他,“水不凉啊?”现在的外面气温就很低,自来水的水流如果不开热水真的有如寒冰。洗碗要是用这样的水温不出一分钟就要冻到麻木。

  李熏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愣在那里,眼睛落在俩个人碰在一起的手上。他只觉得明明是在那样低温的水流冲刷之下,却从凌远的手掌覆盖在他的之上开始,自己的手背就如有火焰燃烧掠过,传来如此复杂到令人恍惚的热度。

  凌远抓着他的手往回带的同时左手伸过去把水流关上了,侧头看李熏然不说话,“怎么?冻傻了?”

  姿势的改变让凌远的头离李熏然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连带着声音和热度都极近,超过了李熏然的安全距离。他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退了半步顺势收回手,抬头对凌远一笑,“不冷。”

  岂止是不冷,都快要着了。

  凌远摇了摇头,左手向后一挥赶他回房间,重新感受了水温,“这还热?傻。”说着调成温水,开始刷碗,“进屋。你手受伤了这一会儿就给忘了,伤口不能沾水。”

  李熏然又被他提醒了自己这个存在感极低的伤口,他撇着嘴嫌弃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这算的哪门子伤口,这不是比虎口那个差远了?”

  凌远背对着他,放松了对自己的表情管理,就差回头瞪他了。

  不过某人说的正来劲,“而且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也经常受伤,回去照样洗……”没等把最后一个字吐出来就被冷着脸回头严肃看着他的人吓得咽了回去。“我什么都没说,我不刷了,你继续。”

  看凌远不理他继续干活才松了口气,“我这不是看你做完饭又要刷碗辛苦吗,我分担一下。”

  “你把饭菜都分担了就行了。”声音顺着水流的声音平淡的落了下来,说话的人心里的确就这么想的。

  李熏然一笑靠在身后的置物台上,四下回顾了片刻,“不过凌哥你还真的是居家好男人,做饭那么好吃,还能做家务。怪不得厨房这么大,我家里什么都没有。”又突然想起来了,“好多还都是我们俩一起去买的,这样才对,天天在家里吃对你的胃也好。”

  凌远洗完了碗擦干净手,笑着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为了蹭饭吧?”

  “嘿嘿,不要说破吗~”心情十分好的跟着他走回客厅。

  “总觉得你一天比一天能说了,是我的错觉吗?”

  “诶,这不是熟了吗!”李熏然看着他,表情认真,“其实凌哥你也比以前话多了。”

  凌远微微一怔,不置可否,把话题岔过去了。

  虽然是新的一晚,可是李熏然作为客人又顺其自然的借宿在了凌远的家里。

  “好像自从我搬出去之后,就总是有事要回来。早知道我就不搬出去了。”

  凌远低头,手表的指针指向了晚上十一点,本来他回来的时间就很晚了,又是先做了菜,即便是简单的菜色也耗费了不少的时间,“这个点儿你要回去,也可以。”

  “黑灯瞎火的,不好开车。”李熏然想了想警局的艰苦的环境,再对比凌远家里舒适的大床,还是决定遵从肉体的本能。

  “我送你。”凌远的嘴角轻轻勾着。

  李熏然摆手,表情严肃、义正言辞的看着凌远,“不行,我们警局有宵禁。现在回不去了。”

  许是夜色静谧,凌远深沉地眼里都带了点儿温和的笑意,“那你怎么办,去住宾馆?”

  李熏然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上下扫了扫,倒不是震惊凌远竟然要自己去宾馆,而是,“你是凌远吗,你竟然学会开玩笑了。”

  凌远抱着手臂看着他,“我怎么不能开玩笑?”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说的样子。

  李熏然回想了一下,“也不是,就有一点惊奇吧。以前你都是比较严肃的样子,和……”胃疼的要死比较虚弱还死命逞强的样子。

  “和?”

  “和更加严肃的样子。恩。”李熏然正直的看着他。

  凌远能开玩笑,他李熏然可不想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今天挑衅凌远的次数已经够多了。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凌远是知道自己的变化的,这样的变化让他觉得有一点惶恐却又不想抗拒,就仿佛自己也在期待着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但他又是个厌恶期待的人,为此他唯一能选择的办法就是不听不想、只去感受现在。

  经过李熏然的时候,他说,“你知道自己其实也开朗了许多吗?”

  做医生的就算不比警察那样精于识人,却也是有自己的方法去和别人打交道的。

  凌远在这点做的向来不差,他虽与人直来直往,但是追求利益的时候他也玩得来尔虞我诈和戴着面具说话。

  这个社会,本就是有人求有人给而已。或者有人什么都不求,活着就足够。

  所以他看的出李熏然对陌生人的抵触和他自己划出的那些距离,以帅气却温度不足的笑容来把所有人拦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他虽然看得破却没有立场对此作出评价,毕竟,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李熏然这回没再出神,对这个问题像是已经思考千百遍那样毫无犹豫,咧嘴一笑,头一次显出点儿可爱的样子。看起来年龄瞬间又小了几岁,“熟了啊~”

  凌远笑了,他现在说出来,又何尝不是为这个说来轻巧、要达到却不易的“熟了”二字呢。

  “好了,很晚了,去洗洗然后准备休息吧。”说罢自己也要回房,许是要证实某人方才的答案便又提了一句,“你那手,能洗吗?”还非要用仔细审视的目光去扫李熏然。

  李熏然觉得自己像一只踏进了什么危险领域的动物,恨不得跳起来,“就别揶揄我了。真的没事。”

  想来想去,为什么凌远会是个医生呢。他能想到的受伤也能洗澡的实例,要是在凌远面前说出来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真是生命中无时无刻不相克!

  李熏然现在还没意识到,其实无时无刻不相克的,只是来自那么一个人。不是无法辩驳,而是不忍、不想、不愿。

 

  两个大男人洗澡没什么浪费时间的,各自洗的很快就擦干身体出来了。没有什么波澜。

 

  凌远是爱干净的人,李熏然又向来小心谨慎。就算他这个“客人”当的再不称职他也还是个客人,他心里知道。

  只不过凌远抛下自己那点摸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也已经把李熏然当成像弟弟一样的人,说亲近就绝不是虚的。

  关心起来毫不含糊,打趣起来也绝不嘴软。

  “身体还行吗?没在浴室里磕着碰着的吧。”凌远洗的稍微快了点,换了新居家服坐在沙发上喝着温水。

  李熏然挠了挠头发,满腔愤懑。他心想这凌远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够表面如此平静,嘴上却不停揶揄逗趣的呢。

  说了多少次他贫了,可这到底谁贫啊?也是没天理了。可他李熏然又是受气的人吗,不就耍嘴皮子,谁不会!

  “其实我这挺灵巧的,你看啊,照一般人来说切菜的时候一刀下去,”最后四个字落了重音,凌远面上不动声色捏着杯子的手却一紧。说话的人却恍然未觉,兴致勃勃的就说了下去,“手指头不都得砍掉了啊?”

  凌远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以前在医院的时候遇见过的断过手指的病人和看过的病例,影像中的人恍惚间再替换上李熏然的脸,太阳穴都开始疼。

  “停。”

  “综上所诉,因为我身手好反应快所以才只破了一层皮。”李熏然晃了晃手指,说着心情很好的进屋去睡了。“凌哥,晚安。”

  凌远对着他总是有说不出的无奈,却让人没法讨厌起来,反觉得亲昵。而且,也就这种时候某人叫哥叫的顺嘴吧。

  他点了头,轻轻回了,“晚安。”

  等客厅只剩自己一人的时候,杯中的水也凉了。他看了看那一日复一日的夜色,却觉得今夜的月亮说不出的明亮温柔。闭了闭疲惫的有些发涩的双眼,回房睡下了。

  一夜好眠。

  李熏然按掉自己设的第八个闹钟的时候,天色仍蒙蒙未亮。本想翻身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继续睡,但想到昨晚加了班又给自己做饭的凌远,终于咬着牙坐了起来。

  咬牙切齿,痛不欲生。

  可凌远照顾他不该是理所当然,借着父辈的情意就连房租都省了。

  李熏然问自己,“买个早餐能要人命吗。”

  答案是一个字,“能。”

  算了,就当是回到警校被哨音叫醒做晨练吧。李熏然逼着自己从床上滚下去,穿衣服的时候犯了愁,现在买个早点没什么关系,但是一会上班可怎么办,这点儿服装店还没开门。

  边想着匆忙套好衣服就出了门,等他拎着各种各样的早点回来的时候,凌远已经醒了。

  凌远醒来见家里没人便想着李熏然可能又去买早餐了,“上次说过早餐我也能做的。”

  李熏然脱了外套,洗了手坐在凌远对面,“你要是还不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只能继续都买回来了。这回这片的早餐铺子我可都熟了。”从头到尾跑了两遍,加起来得好几个人的份,早点铺子的人可不就都认识了。

 

  凌远听他话落,低下头拿过了包子放在嘴里吃了。好半响的沉默,让李熏然正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的时候,才开口,“就普通的样式就好。包子豆腐脑,炒肝面茶。什么都行。”

  李熏然这才放心,看了看那一堆东西,“我好像都买了。慢慢吃。”

  自己想了想拿了个唯一吃过的豆腐脑和包子开始往嘴里塞,被凌远看到了敲了敲桌子,“吃那么快一会儿不消化。”

  “你这儿没有我衣服了,我得回趟家拿衣服。”不然局里头总不正经的同事,怕是要拿他开涮。他不想成为今天局里的话题人物。

  “赶那么急做什么,我这儿有新的衣服,给你拿俩件就得了,应该能穿。”凌远没询问他,而是用了斩钉截铁的语气,就这么定了。

  李熏然当然不嫌弃,“我穿你衣服……会不会瘦?”他总觉得凌远身材看起来就是颀长瘦削的样子,自己虽然不胖但到底练家子肌肉要占地的。

  “不会。我比你高。”

  “……”

  虽然说得是事实吧,但还是挺令人生气的!不待他反驳,客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不是他的。

  凌远示意他稍等,就走回去接了电话。声音本来是低到听不清的,吸引到李熏然注意力的是凌远骤然拔高又冷的快要结出冰渣的怒意。

  “他病倒了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并且我再说一遍我在医院负责的也不是这个病,恕我无能为力。”说着挂了电话。

  凌远低着头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手机的手垂在身侧。

  李熏然突然觉得自己吃饱了,即便他才吃了平时一半的量。

  凌远记着家里还有一个人,缓了缓发闷的胸,回头笑了笑,“吃饱了?”

  李熏然乖乖地点头,“恩。”

  “那进来拿衣服吧。”

  李熏然穿着凌远新的白衬衫和柔软的毛衣,镜子里看起来柔软,不同于凌远儒雅的气质独有一股学院干净的风格。

  不大不小,正合适。

  他道了谢,知道凌远心情不好没有多言,有心调节却总觉得不恰当。

  凌远看着立于身前如竹般挺拔朝气的男子,穿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服饰,疲惫地笑道,“你那晚与我说你的心事,是要交换秘密吧。”

  李熏然惊于他突然提到那晚的事,一时没作答,凌远却也不需要,“我知道,我会告诉你的。只是不是现在。”

  李熏然想,凌远这个人平时就严肃的时候多一些,开玩笑都不太喜欢笑的太明显。可是偏生这种时候,却笑的格外用力。

  所以他也笑了,说了一句,“好。我等你。”


评论(46)
热度(568)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白雪侠客 | Powered by LOFTER